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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、雨、船、桥、山、竹、茶、烟、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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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  雪|雨|船|桥|山|竹|茶|烟|偷
 
(一)雪
 
虽生在南方,然雪也见过不少;不过近几年却也难得一见,以至于去年年底的一场小雪花,着实让人兴奋了好一阵子。不想今年春日和煦之时,却下了一场贼大的雪。其时,恰在杭州出差,大家都没带足够的衣服;幸好宾馆里温暖如春,否则人人都成冰棍了。回来的路上,去时满山遍野的“绿”,已染成整一个“白”字。白得分不开天和地,分不清田野和河流。幸运的是,高速公路还能分得清清楚楚。坐在车里,隔着窗户,静静地望着窗外那幅“银装素裹”图,倒也另有一番情趣。
清寒的童年,冬日里无像样的保暖衣服,却老盼着天降大雪;虽然冻得两耳发红、手脚发麻,但还是会满雪地乱跑。最开心的莫过于堆雪人。故意弄成缺胳膊少腿的,刻上自己所憎恨的名字,拿一根削尖的竹棒当枪刺,把雪人刺成几个窟窿才叫过瘾。那是孩子时的恶作剧,很有阿Q的精神胜利法。不过,最大的愿望却是:漫天撒下的是白米粉。那时的农村,口粮往往不够一家人吃。年关做年糕时,父母常在米粉中搀加些杂粮,比如:番薯渣(淀粉加工后的下脚料),那种味道粗糙得委实令人难以下咽;不是现在吃得太细,想换换口味尝鲜。当时,直以为整天能吃到白米年糕,就是天下最大的福分。像白居易在《对火玩雪诗》中的“盈天白如盐”,我是从来没有想过。因为,海边的盐不曾缺过。
雪,确实会给人们带来无限的欣喜,很少有人愁眉苦脸。不过,也随境况而异。李白句“燕山雪花大如斗”!虽是诗人的夸张,就如他的“白发三千丈”,恐怕只是在开元盛世才会如此浪漫、张狂。等到唐朝末年,藩镇割据、战祸频频,所以诗人罗隐怒问:“尽道丰年瑞,丰年事若何?长安有贫者,为瑞不宜多。”苛捐杂税多如牛毛,即使是个“瑞雪兆丰年”,老百姓还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?林逋筑庐杭州孤山,过着梅妻鹤子的隐居生活。自然可以“秋景有时非独鸟,夕阳无事起寒烟。迟留更爱吾庐近,只待重来看雪天。”假如苏东坡官场得意,也许会“重来看雪天”。然在其贬谪途中,却只能感叹“但觉衾裯如泼水,不知庭院已堆雪。”假如,你饱食终日、轻裘华被,坐拥在家里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,如鹅毛、如棉絮,然然飘下。自然会细细数道:一片,二片,三四片,飞入花丛都不见。不过,最好在家中与妻儿吟唱作对,别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唱“再下三年何妨!”冷不妨跳出一个衣不蔽体、食不果腹的农夫,指着你的鼻子骂道:放你娘的狗屁。那就是你咎由自取。
谚语云:冬雪是个宝,春雪是根草。雪,既遇境况而异,也随时节而变。不管是“宝”还是“草”,雪依然故我!那是自然规律,非人力所为。对于雪,我不敢奢求什么。既不会风雅到“独钓寒江雪”,或矫情去“围炉煮雪”,也不会东拼西凑、绞尽脑汁地凑出“黄狗一身白,白狗一身肿”这样的歪诗。只求其来得及时,给天下百姓一个风调雨顺的自然环境,洗去人间污垢,带来一个清明、和谐的社会环境。哪怕是昙花一现!
 
(二)雨
 
南方多雨,今年上半年特多,让人领略到什么是真正的梅雨季节。如果为了风雅,单用秦观的“自在飞花轻似梦,无边丝雨细如愁”来描写,那是远远不够准确;因为,其既非“轻”也非“细”。
假如,不事稼穑,或悠闲无事,我是愿意躺进被窝,整日听窗外雨打芭蕉的。但事实哪能这般如愿?记得去乡里读初中,学校离家约三里。沿路是农田庄稼,路多为泥,偶尔也有段石板路,断断续续的。所以一下雨,道路就泥泞难行。雨鞋,今昔同样不普及!当日是匮乏,今日是无需。夏日尚好,赤脚赶路上学,于廊檐下淋净泥腿,胡乱擦于裤管,再换上随身携带的布鞋;坐在教室里,不妨做个大门不出、二门不迈的“闺房小姐”,倒也能获得好学生的美誉。碰到冬天,湿漉漉的一脚,呆在教室里;那感受就如教师训斥调皮捣蛋学生一般:屁股长疮、凳子生钉——片刻不得安宁。脚下光景如此惨淡,头上的待遇也不过如此。家里藏有一把雨伞、二、三件雨衣,可远不足人手一份。农家活多,雨天也得忙碌在田野上。剩下的雨具,兄弟姐妹仨人,轮流使用最为公道。故而上学途中总少不了一帮“淋雨族”,急匆匆有如丧家之犬!那时各户人家都有祖辈留下的两件簑衣。如果在“人踪灭、鸟飞绝”的地方,不妨扮个箬笠翁,去独钓寒江雪。可在热闹如菜市的学校,穿着如刺猬,岂非不伦不类?
“东边日出西边雨”!在歌手看来,是场“道是无情却有情”的浪漫太阳雨,而在农忙的收播季节,却一点也不浪漫,简直就是要命。农妇们等在晒谷场,眼巴巴看着云散日出,急忙忙地将刚收割的麦谷铺展开。这边才忙毕,那边雷声轰然而至,顷刻大雨从天而泻。才享受片刻阳光温暖的麦谷,立刻又来个“冷水浴”,只得连水带谷收回仓库;才收完毕,外面又是艳阳高照。真叫人欲罢不得!如此重复二三次,累得精疲力竭,无功而返,徒唤无奈。在今日多么难得一见的彩虹,而在当日却是如临大敌。
农家劳作,看天眼色。“天要下雨、娘要嫁人!”好像自然之力,我们只能消极接受。拜科技之力,现在的人更喜欢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”。前几日,莫斯科红场举办二次大战大型纪念活动,天公作美,那场面真的是:万里晴空、不见一丝云朵。究其缘由,原来是为保证活动之晴好天气,提前实施了人工降雨。前年我地是出奇的干旱,挑战着人类极限。可晴天里忽来霹雳,继而大地普降甘霖。是不是也经历孙大圣求雨斗法中的风、雷、雨三步曲,那就不得而知。少时看《水浒》,总搞不懂宋江的绰号“及时雨”,今日始知是至高的荣誉。
昨夜又是如针丝雨,忽然想去雨中散步。走在春日的和风里,让如丝的细雨尽情的洒落在脸上,感觉甚是惬意。背着手立在永宁江的大桥上,看着如鲫的匆匆过客。是“众人皆醉我独醒”?还是“众人皆醒我独疯”?
想起儿时下雨天,常将屋檐流下的雨水收集起来储存在大水缸,美其名为“天落水”。那水真是清凉甘甜,今日思之尚有余味。前门的池塘、后门的长河,水都清澈无比;可今日均成臭水沟、垃圾场。曾听闻有当地大员说:“这是工业化发展的必然代价!”此话真的让人醍醐灌顶、茅塞顿开?
 
(三)船
 
船,伴随我长大。后门水埠头就经常系着一只小船,那是玩耍的绝好去处。小伙伴们偷偷溜进船里,先左后右,或先右后左,步调一致,来回奔跑;小船剧烈左右摇晃着,随时有颠覆之危险。父母当然怕孩子掉入河里做了鱼饵,可我们从来不怕,巴不得掉下去,趁机一番畅游。正愁找不到借口呢!
乡间公路不发达的时候,河流却四通八达。船,一直是重要的运载工具。泥砂砖石靠它运送,种子肥料、稻谷柴草亦须臾离不开它,特别是“坦田”的耕种和收割。我们俗称的“坦田”,是多年前从海滩围垦、开荒而来,和当地“东片农场”有些区别。农场是国家设立,虽也近海边,但有专门场部驻扎那里,算是个颇具规模的村落。可“坦田”却人迹罕见,颇荒芜的!这样的田地,据说是政府为了奖励附近百姓参加围垦而分配;不过,田亩不多且有些远。离家十多里,曲曲弯弯走起来少说得个把小时;水路近些,但更慢。故,去那里劳作,中午肯定无暇回家,午饭必须在田间将就。为了能享受尚有余温的饭菜,孩子也就派上用场。大人们五更起床,吃罢早饭匆匆启程,留下“船老大”和守家的农妇们,一起整理农具、农资到船上。待上午过半时分,一切装备完毕;“船老大”大声喊道:快开船了,各家有带的东西吗?于是,我们这些孩子提着刚出锅的,自家或邻家托付的饭菜、开水,兴匆匆挤到船舱。去时船轻水顺,老大在船尾一边轻松摇橹,一边说着鬼怪故事,讲着黄色笑话;兴起免不了拿我们小毛孩开心,问我们见过父母床上异常举动否?其时,我们对男女之事也略懂一二,全都红着脸正襟危坐作无言状。沿河两岸趣味无限,水埠头洗刷的妇女也不少;偶尔看见落单的小媳妇在洗尿布,此时全舱之人空前团结,立即掉转“矛头”一致对外。老大扭头去调侃,我们“为虎作伥”帮衬着。碰见害羞的,红着脸低下头加快洗衣速度;是时,老大越发得意越加大声,孩子嬉笑打闹更加起劲。碰见泼辣的,兜起一盆肥皂水就泼过来;于是,老大手上急忙加劲,轻舟已经飘然滑过,孩子早已齐齐将头缩回船舱里。嬉笑、谩骂、和着船桨划水声,串串洒落在我们身后河面上。
这是一种手摇之船,老大在船尾摇橹掌控方向;与其说是交通工具,倒不如说是生产工具、生活工具更为准确。装上动力,方真正跻身于交通工具;货、客分开。电影里,旧上海滩的小火轮最富盛名,多以货船为主。而我们倍感亲切的却是客船,俗称“汽船”。赶上凑巧,也曾搭乘去上学。此船以机器为动力,但马力有限,吃水很浅,挡不住大风浪,多纵横于内河;以载送旅客为主,顺便携带一些货物。船老大在机船的船头目视前方,把握着方向盘。除了机船,还可以拖挂几只船舱,如列车拖挂的车厢;不过,至多三、四只;每个船舱均盖有木制方形的顶棚。如此坐在舱内,少却风吹雨淋之苦。顶平整,放置旅客的物资,比如:去集市所带的农副产品,或回程采购的生活、生产物资;当然,也是顽童“杂耍”的绝好场所。两侧有密密麻麻的窗户可开关,故舱内采光很不错,可以依窗翻书。船价一律平等,并无大轮船般“势利”——划分船舱等 级。和列车停靠一样,每到一个船埠,总要抛缆系绳停靠一番。期间有人离船上岸,自然也有客人离岸上船。昔日的船埠头,车水马龙、人声鼎沸,热闹、忙碌不下于今日之车站。船在水上行驶,速度快不过步行几许,比车辆稳当许多。假如,你觉得舱内太闷,不妨去船头或船尾透透空气。如果,你非要表演“走钢丝”功夫:从船头沿着船舷走到船尾;那你先得衡量自己技术是否过硬,免得做“落汤鸡”。旅途坐这样的船,最要紧的是耐得起性子,应多在乎沿途带来的闲适;一船路程,两岸风光。记得毕业工作不久,和同事们结伴去“流庆寺”游玩;天刚蒙蒙亮就出发,点上蜡烛,喝茶、吃零食、打牌、聊天,汽船简直就是我们自家游船。谁还在乎达目的地否?
我想乘船作趟远行,感受海洋的胸怀,可惜一直没有实现。在椒江轮渡,距离就是相隔的两岸,时间太短,不到半小时,尚不及回味已然起身登岸。长江上的车渡,太风平浪静,无法想象三峡之雄伟、惊险。有次出差温州回家,故意绕道乘快艇走水路,游说同事并许诺可以看见蔚蓝的海水。在甲板大厅看电视、散步,当然比局促的公共汽车舒坦许多;可是,除了浑浊的黄泥水外,只有几只孤单的海鸟,想象中的海水始终不曾出现。同事带着失望、上当的神色一再追问着,我也不禁神往:绕道外洋,就能如愿!
 
(四)桥
 
我们乡下老伯是这样形容自己见多识广的:我走过的桥比你爬过的路还多!当然,这“爬”字并非真爬行,只是用来调侃晚辈,喻为四脚落地。确实地说,走过的桥多得可以和路相媲美,自然经历过大世面,饱受过大风霜;当然,也有足够的资本在后生晚辈面前炫耀一番。
生于江南水乡,见过的桥,自然不少。不说:五步一木桥,十步一石桥;放眼望去,确实比比皆是。前门小水沟上横块木板就是一桥;后门河中央支两根木桩,架上横梁,铺块石板,大水牛就能平稳走过。再宽些的河道,不妨在河中央叠两座石墩,桥面当然需要更多的石材,护送着满载粮食的人力车平安到达彼岸。于交通枢纽处,因尚需承担车辆通行,故需用钢筋水泥加固;桥下还有船只驶行,又需作拱形。如桥下有列车专道,那桥就得造二层楼;光土木结构恐怕远不能信任,列车一动非散架不可!此时需钢铁搭建。少时所见的桥,多于河道上,为两岸之通衢;稍后,见识横跨溪谷之桥。溪间即使永不发水,人要是每次先急匆匆下到溪底再汗淋淋爬上山坡,徒手够呛,更不用说车辆;有彩虹飞架,天堑顿变通途。十字街口,车满为患;平地立起粗大水泥墩,再铺设路面。供车辆通行为立交桥,仅为人通行曰天桥。桥的概念早超出我原先想象,即便两幢大楼之间,搭根横梁,垫上板块同样曰:桥。
我喜欢看南斯拉夫电影《桥》。当年惊叹飞刀绝技:不偏不斜恰好落在两指间,还曾动过学此绝招念头。现在再看,更感念那桥梁工程师对桥的情结:权衡轻重,从最初的反对,到后来的合作,最后舍身成仁。而现实,最让我铭记于心的不是长江大桥,不是钱塘大桥,也不是都市的立交桥,更不是天安门前汉白玉砌就的玉带桥,而是家乡的“寺前桥”。此桥横跨金清江,故又名“金清大桥”;这是官方字样,我们百姓更喜欢叫“寺前桥”。顾名思义,此桥就坐落于一寺庙前,庙里供奉着抗倭名将戚继光的塑像;当年戚家军就驻扎在北岸旁边的披云山上,抵御来犯之倭寇,免全城生灵涂炭。桥南北架设,站远望来,一道弧线极其美丽;只是经岁月的侵蚀,整体变得黑乎乎的。江面有四个桥墩,分五个拱形桥孔;两边高低、大小均对称,以中间桥孔者最高。桥,通体为石结构,长满青苔,桥墩更有野草迎风飞舞。桥面分设人、车道,中间车道为小斜坡,便于轮胎滚动;左右各留有人行道,为齐整对称的石阶铺就。延至顶端,有一宽广的石板平台。此设计最为人性;因有此平台,行人上至桥顶,就可以驻足稍息,或歇担小坐、或停车解渴,而后寻思继续赶路。桥面的石板磨光发亮,又有轮辙痕迹,可见此桥岁月悠远。桥两侧有石砌栏杆,雕有花纹并有石狮端坐;具体有几个,我已经忘记。此桥于我辈相当感情:从十几里外的家,挑着被褥和口粮,徒步来镇上求学,每次都盼望早点到达桥头;因为,走到桥上,意味着学校也就到了,肩上的重担也可暂时歇息。
家乡的桥多有些故事。当然没有银河鹊桥那么浪漫、断桥那么艳丽、赵州桥那么驰名,更无卢沟之晓月;但确实充满一些朴实、野趣。三顶桥,就是架设在河道的十字口的三座小桥,在桥上走一圈,就能到达任何一岸;之所以不架四座,主要是经济考虑,能达目的,可省即省。李婆桥,建在李姓村口,当年造桥,李婆婆就在工场上免费烧茶送水。狗爬桥,据说此桥刚落成,一狗率先通过。独木桥,也有故事;不过,并非梁祝十八相送一般缠绵动人,多半是失足落水、凄惨掉泪。后门的小桥,也有我们自己的故事;孩子最喜欢恶作剧,远远看见河面有船驶近,齐刷刷跑来站在桥中央,叉开两腿,强迫船只受我们“胯下之辱”。好像这样一来,晦气全部转移到人家头上,自己日后就能吉祥如意似的!船上人有的举竹竿作打人状,有的笑骂回敬,也有的戴上草帽“驱邪”;桥上、桥下洋溢着串串笑声,骂声。
其实,我有自知之明:家乡之桥并非最美;然而,我又不得不承认:家乡之桥,最值得我淡淡回忆!
 
(五)山
 
山,往往喻为男人;水,往往称作女人。山,厚实近乎笨重,是为男人,值得信任、依靠、托付;可没有女人的滋养,再伟岸的男人也成不了英雄。“山川以人为胜”!没有文人骚客的浸润,山纵再高、再大,也终归寂寂无名。所谓“美不自美、因人而彰”,“地不自胜、因人而鸣”。王勃之于滕王阁,崔颢之于黄鹤楼,范仲淹之于岳阳楼,欧阳修之于醉翁亭。莫不如此!
友人陪我去过无锡的锡惠公园。锡、惠两山突兀于苏南平地上,在当地确实稀奇;可对我们地处浙东南的人来说,只能司空见惯。与其说是山,倒不如称其为一对“小馒头”更为合适。我们随便溜达到附近的小山岙,哪个不高出它们许多,大出几倍?可是,鄙处的山却总是那么的寡言少语,辜负其伟岸挺拔之“身躯”。缘何似“小馒头”般的锡、惠两山,却能蜚声内外?盖因其浸染太多的人文历史之故。每块地砖都印有文人墨客的脚痕,每滴泉水都流淌出《二泉映月》,每根小草都曾摇曳着为阿炳伴奏。泰山也许够高,然和珠峰相比又如何?然泰山两千年来一直为群山之泰斗,为五岳之首,历朝均被封为圣地;还不是因为历代君王、道学家吹嘘之故?我上高中的校园内有座小“土包”,名曰:锦鸡山。高不及四层楼房,顶有一 “文笔塔”,系明代抗倭名将张元勋所建。山脚辟有“如园”,专为纪念老校长叶如兆先生。叶老先生早已谢世,我无缘谋面,只是从师长、学长那里听说些许逸事。老校长颇有学者古风,包容兼蓄又有蔡元培任职北大校长期间之风范;最乐道的莫过于当年甘冒风险、力排众议,接纳原国民党翻译官为英文教师。课余期间,我们总乐意流连于塔旁,徘徊于树阴下,玩耍于园内。或散步、或朗诵、或默读;今日思之,犹历历在目。此山在旁人眼里根本不值一顾,可在我们莘莘学子心目里,那简直就是嫏嬛福地。我不难理解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。”可问题是:如何吸引“神仙”下凡驻足?广植梧桐才有招来凤凰栖息枝头的可能。假如,光秃秃的小土包,无水、无林,也无金矿、煤矿,凭什么让文人墨客叹为观之,吟诗题词其中?让“淘金者”逐鹿其间,直把他乡作故乡?坐车驰骋于云贵高原,满目荒芜凄凉,光秃秃的山丘一个连一个,过了隧道便是山洞,我很难想象人会有“停车坐爱枫林晚”的冲动。佛要金装,人靠衣装;山,更需“仙”装!雁荡之沈括,黄山之徐霞客,庐山之周敦颐,会稽之王羲之,以及嵩山之武僧,终南山之道士。他们就是刘禹锡心目中之“仙”、之“龙”也。
虽然地处山区,但实际生长于“温黄平原”,去最近的山,少说也有十几里路,故而对山的亲近已经很晚的事了。第一次爬山,是十二岁那年去上坟。祖上之坟地设在花芯水库内,南宋江湖派诗人戴复古出生地(屏上村)附近。祖父在我父亲年幼,小姑尚在襁褓之际,抛妻别子独来此处,而后有太公、太母相继陪伴。多年来,一直寒酸在一个乱石堆;直到十年前,祖母去世,才修葺一新。祖父母也在相隔五十年后,得以重聚。那时隧道还没凿通,自家里出发走十多里平地达山脚屏上村,接着全是山路。已经不记得翻越了多少山岭才到达水库,只记得沿路的山泉是那么的清凉。我还记得,当我爬到山顶,看见路上行人如蚂蚁、房屋如火柴盒般大小时,是那么的惊奇。水库,在今日眼里只是那么一泓清水,可当日感觉却是汪洋般的大海。当然,记得最深还是那个“累”字!坐在水库旁,摸摸酸疼的双脚,想象着回途之艰辛,真想就这样永远坐着陪伴祖父以尽孝道。
“智者乐山,仁者乐水。”好像说只有智者或仁者才有资格游山玩水似的。山,我所喜;水,亦我所乐。山和水,吾得兼而乐之。不是我自诩自己是智者或仁者,更不敢以既智且仁者自居,我只是暗中得意:如我等不智不仁者,却同样可以痴情于山、纵情于水。
 
(六)竹
 
知道竹为四“君子”之一,已是很晚时节。对梅兰竹菊的了解,始于竹牌;那时还少不更事,只知道摸到手里,翻于桌上,结算可抵“和头”。当与“孔方兄”更结善缘!赌场无父子,自然更无君子可言;而为赌博“助纣为虐”之竹牌却敢以君子自诩,并一占有四,岂不滑天下之大稽?也许,竹牌叫屈:我本无意此等雅号,奈何世上文人好此道。干我何事!
确实,不关其事。文人墨客,喜欢独领风骚,故而又有“骚客”的雅号。“空谷幽兰”、“兰心蕙质”又“吐气若兰”,用尽了风雅词汇尚不过瘾,更是直呼“君子兰”其名。林逋筑庐孤山以梅为妻,陶潜挂印归田采菊东篱;竹之最爱者,当推郑板桥先生。先生以书画、诗词冠绝天下,一生与竹做伴。出入家门有竹林为其前呼后拥,饮食有竹器为其端茶盛汤,起居有竹具为其揉腰捶背;更有手中竹制的毛笔,案上竹造的宣纸助其“墨竹”;更也许,有竹扇扇其雅兴。
橘生淮北而为枳!如果竹生兴化,生扬州,生范县,均能熏染些许文气墨色。幸为郑家的,描于纸帛,悬挂中堂,为后世观望赞赏;寻常家的,至少也为扇子竹骨,把玩于落第秀才手中,总不失“文雅”二字。然,生于吾辈穷乡僻壤,其境遇就不可同日而语。门前屋后、河边池岸、猪舍茅房、阴沟瓦砾场,或绵绵成林,或抱团成簇,或形影孑立于风中。满目皆是,敝如草芥。人们对付其,出手凶狠,下刀奇准,毫无怜香惜玉之意。雨天泥泞,路滑难行;靠近竹林,随手折断当拐杖。水鸭才到村口,撒欢着直奔稻田,急忙折根竹枝当头拦住。圈个竹环箍粪桶,编担畚箕挑猪粪;扎排篱笆为牛棚,编织个竹笼为鸡舍。从此一向“高风亮节”的竹子,终生和粪土为伍,和畜生厮守。命运好些的,也许被人选中编成箬笠,戴在头上。林黛玉葬花用的花篮,肯定是无缘的。但能编织成菜篮,时不时沾些荤腥已是天大的造化。能成为“风筝”骨架,已经最为文雅,可待其“衣衫褴褛”之际,终难逃被付诸一炬之命运。
后来,渐渐地接触到外面的世界,始知家乡之竹命该如此!人家的才是“栋梁”之材。家乡之竹,粗不过手指,高不过及人;韧,远不及皮革,折之即断;也有竹节、枝叶,纤细如器量局狭文人的小心眼。过春后也有竹芽破土而出,但从没有人挖来烹制佳肴。不过附于竹内之蛹,油炸后却堪称美味。其成虫俗称“钻竹蜂”,多于嫩皮新竹躯干,用嘴啄开小洞,将子产入其中;洞口留下的竹屑俗称“竹屎”,故而我们依“竹屎”指引,按图索骥,每有斩获。为攀附方便,“钻竹蜂”的爪子成锯齿状,抓在人手上立马痕迹可现。所以,每每被捕获,我们都先剪断其爪子,再用细线缚住其身,牵着让它在竹林飞翔。今日思之,人缘何残忍至此!
文竹,当属竹之一家吧。“文”字多为柔弱之意,养在室内,无风吹雨淋日晒之苦;养尊处优,娇嫩如处子,让人见之犹怜。此竹多植于带有字画雅致的小花盆内,置于床边案头,于读写劳顿之际,婆娑抚摩其身,很能劳逸结合。第一次见之,于学校医学系一女生宿舍。泥土上露出很大部分的根,白白的三根成鼎立之态;盆内盖以白色碎石子,显得干干净净。以后自己也曾拥有一盆,因懒于呵护而很快枯萎。刚毕业时,工资领取发放尚不是银行代劳,由单位财务科负责。出纳是位修长白净,秀发披肩、温柔细心的姑娘。我的第一次出差报销单就是她帮我黏贴的。其身后保险柜上摆放着一盆文竹,此竹应有些年龄。这简直不是竹而是藤!盆上方专门搭制铁丝棚架,枝叶攀缘而上蔓延如华盖。初见之啧啧称奇、不胜艳羡。不知是人、是竹、还是钱的魅力?反正,有事无事常去财务科跑跑。原先的单位,今日已经拆迁,不知此竹尚在否?人,早已十五年前香消玉殒,是悬梁自缢在自己的新房。此种自尽方式在近来已属罕见,又值新婚不久,故当日轰动小城街头巷尾,死因众说纷纭。真应验:自古红颜多薄命!
竹乡——安吉,至今无缘拜访,想象那里的竹简直就是“海”。杭州的“云栖竹径”,给游人以恬静和幽深;寺庙后院的小竹林,倍添禅房凄凉。“竹影横斜水清浅,暗香浮动月黄昏!”恐怕只有在月夜时分,路过乡野茅舍前的小水沟,靠近其旁那小丛竹子,才能真正体会。
 
(七)茶
 
开门七件事,我觉得茶是最无关紧要的。母亲当家时,我家从未见过;而后自己当家,也偶尔买点备用,但多束之高阁。不过,新近却大有一日不可无此君之势。
茶,最早的理解就是解渴的,说白了就是白开水;家乡的茶和水是不分的。比如,家里来客人,倒杯热腾腾的开水外加一勺白糖,敬递给客人曰:“糖茶”。平常不易得到此等待遇,多在过年走亲戚时才有如此礼遇!大热天,父母挥汗如雨在田地劳作,提一壶冰冷的白开水去田埂,名曰:“送茶”;如果,路人行经家门,口干讨点茶水;你不必张罗着烧水泡茶,也不必为自己家没有一套宜兴茶具而露窘态;你只需拿出粗瓷碗,倒上满满的一碗凉水,人家同样会道谢满意而去。正因如此的理解,故喝茶仅停留于解渴;无须浅尝,只求直达目的——牛饮解渴。口干多发生在夏天;是故,每家的茶缸在大热天多备满凉水。而雪天,家里的热水瓶常空空如也。因为不知茶为何物,故而对茶很感好奇,对有茶人家不胜羡慕。高一同桌林君家有茶园,我曾不无天真道:你家多好啊!当时我实在的心情就是:茶如人参一样滋补身体,茶园如人参园一样能挣大钱。可人家只是淡然回答:有什么好!今日当然知道那是真话,当时还直以为谦虚呢。
于茶的认识始于道听途说,真正的认识当在杭州。才来杭州求学,一切新鲜。学校就在西湖附近,从校侧门出来就五分钟的路程;所以,有空老往西湖四周瞎逛。最早的印象,是在保俶塔背面一小茶座,看见游人驻足小憩,饮茶、嗑瓜子;原来旅途可以如此悠闲、恬静,而不必一路狂奔,走马观花。以后的印象越来越多,西湖边上到处茶座,湖心的船上也是;随便停留一会,总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游客在喝茶、聊天。我曾在平湖秋月的露天茶座喝过,也曾去过龙井寻茶,对茶总算有了些切实的感受。
看过老舍的《茶馆》,喝过北京的大碗茶。站着身子,在故宫前的路上喝。味道很一般,喝不出什么文化来。也许这就是地道的老北京!其实,喝茶何必一定要牵扯到文化?每次都捧着陆羽的《茶经》喝茶,岂不累死人?一定要如妙玉一般雪水煮茶,哪一年能喝上几回?曾去厦门旅游,团队安排参观茶道表演;先是一通舌根生莲的讲解,接着一套花俏烦琐的动作,再是服务小姐端着小杯茶水,轮流跪送至游客面前,请君品尝;美其名为“道地的茶文化”。如此精心泡制,又如此这么丁点茶水,加上游人行路口渴,即使自来水也是如饮甘露,其味焉能不美?才端杯于鼻下嗅闻,服务小姐就急不可待兜售起茶叶。天下哪有免费的宴席?人家是冲你兜里白花花银子而来的;不过,我口袋仅有的几文钱,比她们更用心惦记呢。
我不喜欢今日的茶座。选址闹热,装潢求美,讲究的是气派和排场,独缺淡泊和宁静。茶座,变得名实不符,上茶座如同去赴宴。更有逢人炫耀自己每晚上茶座休闲,逢人便使劲比较茶室档次;沾沾自喜,仿佛上茶座一喝,自己就变成文明人一般。以小资、上流自居,此等嘴脸,最看不惯。我喜欢不加任何雕饰的房间:白墙青瓦,中间放几张桌子,周围横着长凳,堂倌穿梭于各桌添茶加水,任凭人们高谈阔论。就如去绍兴的咸亨酒店,只需横在门口的条凳趴在八仙桌上,而不是踱到后园上楼雅座小酌。那才地道!
喝茶,当在家最为惬意。红茶、绿茶、花茶;加山楂叶、金银花亦无不可。随心所欲,省却茶座那些千篇一律烦琐的程序。普洱味道醇和,始有些霉味,可越喝越上味。喝茶第一要素要有时间,其次才是茶的品质。最佳时间当在晚上。也许你担心喝后兴奋不能入睡,其实此等担心纯属杞人忧天。邀三五闲人,围坐自己陋室床前,或海阔天空,或信口雌黄,或歇斯底里;这样红着脖子、粗着喉咙,和人吹牛、吵闹个把小时。回来靠着枕头,恨不得少个鼻孔出气,焉有辗转反侧不能入梦之理?即使有,也只开始一两次而已!长久习惯就好。喝浓茶,舌根苦后生津,最是回味。
茶,也就是茶;也许还有些保健、养生功能,但只能点缀。假如将其吹嘘得神乎其神,简直是包治百病;这样的茶,不喝也罢!
 
(八)烟
 
我不会抽烟,此话并非谎言,至少家里人都这么说:他连碰都没碰过。事实上,在大庭广众之下,人家递烟给我,我都认真谢绝。但是,我却是一个烟龄不短的准烟民;自大学始,断断续续一直迄今达二十余年。只不过,多隐蔽,瘾也确实有限,让人一直误会罢了!
烟,于我有天生的喜好。不论烟丝还是成品烟支,都乐意凑在鼻子底下嗅嗅、闻闻,那种醇和的、悠远的香味,着实令人兴奋、让人流连、伴人回味。如果有人说:送人鲜花,手留余香!我立马当面回敬其:放屁。鲜花之香,附在花、枝、叶上,花之换手其香也就自然随之飘移;怎能如烟一般长久浸淫、熏染指间?在香烟价格昂贵尚未普及之时,大人们多将烟丝装入长长的烟筒中抽。其时,没有人告诉我们:间接抽烟比直接抽烟危害更大。反正凑在烟筒旁边听着鬼怪传奇的故事,看着袅袅的烟雾,闻着淡淡的香气;有的只是天真、流连、神往。为博得大人的欢心,有时还主动殷勤,争着装烟、点火。小孩当然不准抽烟,可收集烟壳纸却是我们的专利。为了一个好的壳儿还得预先和大人打招呼,生怕被同伴捷足先登。壳儿有不同的身价,也不知是谁规定的,居然让大家达成默契,约束我等顽童于游戏时遵守规定。最次的是“大红鹰”,接着是“雄狮”、“五一”,如果有外文字母,其身价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矣!
我原以为烟草是一种珍贵的植物,因为市售的成品香烟价格都不菲;想不到和普通农作物一般无二,或许更贱:耐旱、耐高温,即使条件最恶劣照样能茁壮成长。据说,在产地就像我们这里番薯一样漫山遍野,有时还沦落柴火的命运。价格的转嫁在其加工、运输、储存、销售;其中,税收占很重的分量。“冤大头”自然得由消费者来“扮演”,抽名烟简直就是“烧钱”;不过,这也是天经地义的。周瑜打黄盖,谁让我们甘心为其所奴。
对烟草品质的优劣,我木然!除非你让我抽烟草和树叶来区分。我真正感兴趣的也恐怕不是烟的本身,而是抽烟的那种姿势。临窗猛抽苦思冥想的执着,架着二郎腿仰首吐烟圈的放松,牌桌上叼着雪茄的自信,森林里牵着猎犬用树叶卷着烟草的剽悍,这些都是我喜欢的。最感兴趣,也是自己曾经幻想过的,却是:身披风衣、头戴礼帽、嘴叼烟斗、手牵马匹在农场散步的闲适。捡人家烟屁股蹲在地上拼命抽吸的流浪汉,我是最反感的;人之沦落到此等地步尚不能自控丁点?冤不得别人吧!女人抽烟,和其戴眼镜一样,很难和其自身之美和谐统一;不管自以为如何优雅,我都坚决反对。辜负上天赐予你如此柔和美妙的女儿身!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。
“饭后一支烟,赛过活神仙!”此话绝不是空穴来风、泛泛之谈,实非局外人所能窥探一二!最近,似乎有些上瘾,大有星火燎原之势。究其缘由,原来是隔壁来了个毛头小子。此君年龄不大,瘾倒不小,兼有一手功夫好茶;最要命的是热情大方得出奇,每到其房间都有“宾至如归”般感觉;端茶递烟,不下五星宾馆享受,并许诺为我免费提供一年“烟草”。虽然,诱惑无限,但我还不至于昏聩老朽失去理智。一年后将怎么办?烟之危害于我残躯本不足惜,奈何口袋里本没几文钱,除了饭钱只余点书钱。如果,日后书瘾、烟瘾齐上,岂不陷我于“鱼和熊掌”难取舍之窘境?故而,自今日始,当努力戒之。呜呼!瘾之胚胎,于我体内尚未裂变,就此“夭折”,故作文以悼念。
 
(九)偷
 
我并不视“五毒”为洪水猛兽。相反地,我倒羡慕那些率性真我,敢做敢当者。我不敢自夸“五毒”齐全,样样精通,但或许于“偷”字窥得门径些许。
窃书当然不能算偷!与其让它躺在举人老爷、达官商贾家,蒙尘含垢、明珠暗投,长发怀才不遇之幽怨;倒不如让孔乙己先生顺手拿去,换得几文铜钱沽酒喝,也算是物尽其所。论斤买卖流落废纸堆中,礼遇自不及书生手中那样“怜香惜玉”!但日后幸为荔枝、桂圆礼品包装之用,光鲜体面博得主人一回青睐。为窗棂、门缝粘贴密封之用,寒夜挡风,室内感激道谢焉能少许?时运不济落入屠夫手里,满手油腻擦于其上,虽斯文扫地,但至少也饱足了油水。最为霉运当属落入俗人手里,沦为揩擦屁股之物。可你也别千万小瞧!自诩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烛成灰泪始干”已经非常难得,然其掉到茅坑,和尿屎混为一体,却又能“化作春泥更护花”。岂不是死而不已!
“五一”已过,天气渐暖,附近的小稠村枇杷由青变黄,进而泛红。趁天色尚早、晚风习习之际(不是月黑风高,那是杀人越货的勾当,我是没有这个胆子);约三五童心未泯、贼心不死之好友,偷偷溜进枇杷园内,借赏玩之名行偷盗之实。满山的树林静静躺在山坡上、山岙中,于黄昏时分显得那么的静谧。有人喻橘子为小灯笼,我看同样合适于枇杷。或青或黄,或孤单只影、或并蒂莲花,开满枝头;放眼望去,是那样的赏心悦目。沿着园内小溪石径迤逦而上,饱满、丰润的果实晃动在你眼前,伸手可及,你能熟视不睹?望梅岂能止渴!秀色自然得饱餐。再说这只能算是“顺手牵羊”,与“偷”相去甚远。挑最红的,手感柔软的,去皮自然也容易许多,回头塞入美眉嘴里。应验那:淑女动口不动手。同伴有女网友号“童年”者戏笑我:“泼皮”风流枇杷下;我立马调侃回敬道:“童年”迎送小溪旁。虽然时已立夏,然园内依旧春色无限。
实际上,偷和懒一般无二,也是人之一大天性。懒是与生俱来,无师自通的;能坐的何必要站,能躺的何必要坐,有饭吃无需去劳作。当然,能偷的何必去买。只是为各种道德、礼仪、规矩所束缚,不敢逾越放肆而已!偶尔和大家论及“偷”字,不想附和之声此起彼伏,大多犹觉趣味无穷。有人说,少时在家偷过萝卜,有人说春节期间偷过甘蔗,有人说在校期间,其校附近的橘子老遭殃;更有老师说自己曾带学生去偷菜。我想,警察审小偷的程序当重新更迭:先引小偷为挚友,后大谈“偷”字之妙趣,不愁其不“不打自招”。免动警棍和禁闭,又不失“君子动口不动手”。所谓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,是为上策也。很多年前,我曾携前女友,于温州雁荡沿溪徒步上大龙湫,在路上,偷摘过枇杷。女友的怂恿、自身的无赖,造就当日之“一路风光一路情”。而今,伊早为他人妇,吾亦为人家夫。逝者如斯夫!逝去的任其逝去,此等情景也不必重温在梦里。“不为无益之事、何以遣有涯之生!”何况五毒中,吃、喝、嫖、赌,哪样不花自己钱财?惟独“偷”是无本生意,只赚不赔。
小赌怡情!小偷亦怡情?“窃钩者诛、窃国者王侯”明明白白告诉我们,小偷小摸是万万行不得的,“怡情”不得反而赔上卿卿性命。当然,如有那大本事,不妨做个大盗以称王封侯。可概率学昭示,此等际遇实在渺不可寻。庄周的《胠箧》只是告诫我们做“小偷”之要不得,却不曾告诉我们如何规避被“诛”之风险。沈复的《浮生六记》犹如一盏明灯。浮生偷得半日闲!那就另辟蹊径,“偷闲”吧!以今日交通之便利,电器之普及,科技之发达,人们似乎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光明正大享受“清闲”而无需“偷闲”。然今人总是感叹“忙”!忙着消费,忙着赴宴,忙着度假;忙于开会,忙于应酬,忙于扯淡。心忙身不忙!
到底是为何而忙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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